剑,在我手中是冰冷的,在他手中却很暖.
师傅喜欢喝酒,就像我喜欢练剑.
不同的是,酒让人糜烂,剑使人清醒.
所以师傅常说,终有一天,我会超过他.
成为天下最好的剑客.
自我记事那天起,我就跟着师傅,
师傅总是习惯的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像乞丐一样去苏州城外的一家小茶馆讨酒喝.
茶馆里的老板娘很漂亮,二十年前就很漂亮,二十年后她依旧风韵犹存.
师傅看到她,就好象饿狗看到骨头,流着口水贪婪的样子.
师傅常对我说,剑是要人命的,所以剑是冰冷的.
因为人死了以后,尸体是冰冷的.
而我时常反问他,为什么你的剑是温暖的?!
每当此时,师傅就会摸着我乌黑的长发笑着说:"因为我的剑,已不能杀人了."
每当此时,师傅的眼中总是流过一丝很细腻的哀伤.
我知道,师傅又想起了从前.
师傅从前是天下最有名的杀手,却因为一个女人失去了做杀手的机会.
他被别人挑断了手筋.
师傅每次喝醉都喜欢站在风口,然后笑盈盈的坐着,享受晚风.
夜晚的风都很冷,可是师傅却很享受.
这让我觉得,师傅的心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印象中,我第一次杀人是在我八岁那年.
一个过路的刀客在师傅的面前调戏茶馆的老板娘.
我看见师傅的眼中充满了怒火,因为他握紧了手中的剑.
可是,他握剑的手却在簌簌颤抖.
于是我从师傅的手中夺过了剑,接着把剑送入了那个刀客的心房.
温暖的血,就这样喷洒在我的脸上,我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却发现血是甜的.
一种比美酒,还甘甜的味道.
我喜欢那种味道.
从那以后,师傅和我做起了买卖.
从那以后,我也经常杀人.
我已经不记得从何时开始,师傅给了我一把很古怪的剑.
剑身细长,锈迹斑斑,剑柄处还有一个机关.
按动机关后,剑身会分裂成八瓣,像红莲般妖异.
那年,师傅带我去看了苏州城最美的花,红莲.
从那以后,我喜欢把我的"剑"插入别人的天灵盖,然后再按动剑上的机关.
在那一个瞬间,人的头颅就会像红莲般绽放出血红色的妖艳花朵.
我喜欢看那样的血花,我也喜欢红莲,虽然我只见过一次,但是我却记住了它的一切.
我印象中我杀的最多的人是天龙镖局的人,那是一个出手很大方的人吩咐的生意.
师傅似乎并不想接那个生意,可是我执意他也没有办法.
因为那个出手很大方的人说,如果我做好了这担买卖,我就是天下最好的杀手.
于是,我很出色的完成了这次任务,天龙镖局五舵,二百七十八人,全都在我面前绽放开血色的莲花.
于是,我成了天下最好的杀手.
人们暗地里,开始称我为"血溅八方".
我本以为,我的一生都会这样欣赏别人的"血花".
我本以为,我永远都是"血溅八方".
没想到的是,二十六岁那年,我便看到了自己的"血花".
那天黄昏,我到风口处找师傅.
那天师傅板着脸,若有所思.
二十年来,师傅第一次没有喝酒.
因为我看到,他的身体被寒冷的东风吹的簌簌颤抖.
他的嘴唇没有血色,脸也白的吓人.
然后我看到,一根翠绿色的玉箫从师傅的胸口处拔了出来.
随着玉箫拔出的,还有如喷泉般涌出的血.
杀师傅的那个人叫萧逸飞,在我印象中师傅和他没有过节.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在夕阳的沐浴下犹如一尊神,不可侵犯.
据说,他是近年来江湖中最神秘的高手.
于是,在安葬了师傅后,我和他约定,三日后洛阳城外首阳山顶,决一生死.
我不惧怕死亡,但是我不想看到自己绽放"血花".
决斗那天,我喝了酒,师傅喝酒愈喝愈醉,而我,恰恰相反.
酒能让我清醒,让我觉得自己更强大.
虽然萧逸飞是江湖难得的好手,但是我有信心看到他的"血花".
因为我是一个没有家的人,没有了师傅更没有了家人.
师傅说,没家的人就没有畏惧,没有畏惧就不会输.
那天我到的很早,早到我甚至分不清日出还是日落.
只是知道东风吹得我有些发冷.
我像师傅一样,坐在首阳山顶笑盈盈的看着夕阳.
血样的红日,就那么挂在首阳山上.
那天,他来的很晚,晚到月亮取代了太阳,挂在首阳山上.
接着,我们没有什么对白,就开始了决斗.
他虽然来的很晚,但出手却很快,快到我没有时间把剑插入他的天灵盖.
快到我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插进了头颅,然后就看到一朵刚刚绽放的红莲.
再然后,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我只记得,萧逸飞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对不起,我来晚了."
然后,我似乎听到了一种很哀伤的曲子,印象中师傅也会吹那个曲子...
印象中,那曲子叫<醉饮东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