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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墨江朱湖》––中国武侠版冰与火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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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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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27 22:25:22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屠城 作者兀三贯
第一节
干枯苍老的手中端着一盏精致的青花瓷碗,手虽苍老且血管突兀,却并无一丝粗糙的痕迹,光滑剔透的碗面与这双如枯枝般的老手对比鲜明,碗中也是一只手,不过烹煮过后已见不到他本来的面目,无法看清碗中手曾经属于一个什么样的主人。端碗人走出厨房疾步前行,生怕碗中汤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不再温热,也可能是想快些到达目的地好放下这烫手的汤碗。汤面平稳,一丝汤滴不见洒落。
端碗人推开厚实的木门,吱呀呀的声音在抗议着自己已很久没有得到过油的滋润了。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入晦暗阴森的厅堂,转个弯,来到一间光照充足的房间,几案上摆满了一层层新鲜又厚重的公文书信。案前端坐着一位须发黑亮,面皮白净且带着深深纹路的中年人,官袍上的貔貅嚎叫着此人显赫的身份,青紫的眼圈死死盯着手中的塘报。
“老爷,喝些汤水吃些肉,眼看着就正午了。”端碗人轻言细语生怕吓到这位面色凝重的官员。
“老荣啊,放下碗。”作为大户人家的下人,名字总是逃不脱荣、宝、禄、福这几个字,老荣刚得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抱怨过这些读书人为什么给下人起名字时候从不走点心,在经子典籍里找几个好字。
“刚刚的塘报上说,丘山将军提携九千兵马解京城之围了,这尚东县城,看来是难有解围的援兵了。”老爷平静又隐约带有一丝兴奋的诉说也不妄图在下人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议。
“老爷所做的是可以名留青史的大事,管他有无援兵,这全城百姓定会随老爷名留万世。”下人跟随老爷几十年,也耳濡目染听说过不少有关忠义殉节的传说故事,并深以为然。
“这味道一闻便知是‘饶把火’”对着面前的碗,扇动鼻翼,老爷露出一脸的鄙夷与嫌弃。“自从砍了知县以后,我就没吃到过好肉。整天都是这又老有柴的肉,总觉肉进腹中,随着我的胃不停翻滚,难以消化,有三四天没好好痛快的排便了。”
“大人,咱们就将就点吧,大人好歹有口肉,小的近十日只能喝骨头汤,饿的我两眼昏花,手脚迟钝”虽是下人,也难以忍受大人的无端抱怨“今日我照镜子,只看见我的脸胖了一圈了。”
“唉,说的是,咱们再扛着几日,便可毅然殉节了,将来我辈也可以像关公一样,在全国各地建起祠堂,每家每户都为我供奉香火,老荣,你也别难过,我也在奏折里提到了你对国家的忠心与伴我一起殉节的决心了。将来我的神位立在当中,你便是我的周仓,贾师爷便是我的关兴,你二位将随我一道位列仙班。”大人原本冰冷平静的脸上难掩的兴奋“快去把贾师爷叫来,我与他再行商议守城对策。”
老荣快步退出书房,未过多久,贾师爷疾步走来,步子虽疾,但也有些趔趄不稳。
“参加尚书大人。”贾师爷作势要拜,奈何身体虚弱,直接扑倒在地上。
尚书端着汤碗,喂给师爷几口肉汤,师爷才算回过魂。尚书抱着师爷胳膊,扶着他坐在了木椅上,好在木椅有靠背,不然师爷又该倒地了。
“贾师爷,城里还有多少守城将士,还有多少粮食。”
“禀大人,算上七日前抽调的百姓,共有五千八百六十七人,守城将士2341人,战死351人。儿童455人,妇女712人,不能参与守城工作与后勤工作的老弱病残16人,也就是我们的粮食。”
“嗯,一定要严控食物安全问题,有瘟病的切记不要吃食,这16个还能坚持4天,之后可以吃‘呼骨烂’。一日八只,可体弱的来。”尚书捋着自己的胡须“妇女虽味儿美,但不可轻动,起码还能做做饭补补衣,体格健壮的还可以一同守城。”
“先把这碗肉吃了,然后跟我一同去城上看看城防。”
半柱香还没有燃尽,师爷便把那只干枯的手连皮带筋都吞进了肚子,瓷碗上挂着的汤汁都被舔的干干净净,惨白的骨头,师爷也舍不得扔掉,一半小心翼翼的揣进了自己袖口里面的口袋,一部分又静静的躺回了瓷碗。吃了肉食底气足了,随着尚书走向城头。
烈日当空,鞭笞大地上的一切,阳光明媚,照不暖人们凄寒的心,是好天气,却又是一个十足的坏天气。接近暑期的阳光让大部分城头上的士兵打不起精神,躲在阴凉处目光呆滞的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景象,干涸的大地,是攻城‘巨轮’最好的通道。沿着这条通道,运行起来的战争机器可以把道路上的一切碾的粉碎。
远方天空碧蓝,几朵白云织在湛蓝的绸缎上。如果没有猝然发生的战争,尚书可能现在会坐在自家宅院前,手捧茶壶,躺在摇椅上,扇着蒲扇晒着太阳,呼吸着宅院前田地里的泥土与稻米香,闭上眼听着田里青蛙呱呱的叫声也会感觉悦耳。
远方战马嘶鸣声,脚下的血腥味夹杂屎臭味把户部尚书远行的思绪强行拉回了城墙。仅有的北城门对面便是蔓延到天际的蛮兵营帐,营里的炊烟把近处的蓝天强行遮住半面,炊烟夹杂的肉香无时无刻的不在挑逗着城中百姓的味蕾与守城的信心。
“大人。。。大人。”说了半天的师爷,见尚书没有反应,便叫了几声。
“嗯?再汇报一遍。”缓过神来的尚书并未有一丝尴尬。
“城墙上还有热油78桶,滚木56,巨石267块。碎石344筐,今早有三人伤重不治。尚东县城,三面环山,守住朝北的正门,便城中无忧。”师爷小声对着尚书耳语。
“诸位将士,我辈均世受皇恩,身为一届书生,我一直深感惭愧,不能提刀为国家开疆拓土,不能守卫边疆,只能在朝廷之中,努力工作以报国家浩荡恩典,今日学生我有幸与英雄们一起为天子守国门,我们定将留名后世,为世代传颂,曾经在崖山,十万百姓随当时的皇上死节,可歌可泣,每读书到此处,我都要为当时百姓的抉择感动落泪,脑海中也时刻浮现这十万百姓手挽手肩并肩,满面坚毅的走向大海的情景。正是因为这种宁折不弯的性格撑起了我们民族的脊梁,宁为我族鬼不为外族人的精神气节,也深深震撼着侵略者,侵略者的施舍都是臭不可闻的屎。崖山先民们的光辉一直照耀着我前行的方向。我辈今日处境比之崖山先民还是要好的,我们家国尚在,拖住敌人越久,皇上便有更多的时间调遣兵马支援尚东城。想想我们的家乡,想想我们家乡的妻儿,不说大道理,就为了我们的家人不被蛮族欺凌,我们的家园不被蛮族破坏,我们也要死守此处。”尚书大人扯着脖子呐喊,面色通红,青筋从脸上一直蔓延到脖颈,这是尚书大人最近的日常工作,通过一次次有力的演讲鼓起守城兵将的勇气。一次比一次嘶哑。统筹调度不如师爷,军队管理不如部队长官,尚书能做的便是给予大家精神上的鼓励了。
“唉,三面环山,三面环山。守也易,出也难。若不是这三面环山的地形,城中如今怎会无粮,蛮兵们也是走运,赶巧尚东城运粮时节,截了我们的运粮队。不晓得这在山间硬生生凿出的县城是如何产生的,小时候在这里还不觉,本部初次进京赶考,绕出这山沟,足足走了两三日,左拐右拐,到京城的路足足多了十几日。明明翻过南边的山就是京城了,但就是翻不过去。山壁凿的直上直下,就连攀爬的机会都没有。”尚书面色忧戚,一边回忆着自己曾经在这座城里的点点滴滴,一边回想着曾经走出去的路。“可能我们真的没生路了,头脑里面不停的回想过去,祖父曾经给我讲过故事的那棵古树,父亲砌起来的井台,一眼扫到,我就感觉再次回到了孩提时代,不只是当时的场景,就连当时鼻腔里面的味道都那么真实。”
“尚书大人,不必哀伤,大人的忠义定将感天动地,英武殿诸位神灵必会降临助大人杀退蛮族。”搭话的是尚东县里的最高武官林营长,掌管尚字营几千兵马,武官的精气神不错,毕竟守城玩命还是要靠将士,饮食上绝对管的够足,林武官这番话真就是客套话,他自己都不信什么天神下凡,他一直觉得战死沙场的英武宫战士死后灵魂会到英武殿完全是欺骗傻子的言语。心里还有一句实话,但是却不能说出口,实话就是投降有可能会活命,无论是当官的当兵的还是老百姓,死战的结果可能就是全都死,武将永远不会用诸子百家的道德来要求自己,要不是这个死了爹的尚书,自己早跑没影了,上一个说开城投降的尚东县县令已经被做成了粒粒皆辛苦的盘中餐了,不愧是朝廷二品大员,户部尚书,翰林院学士,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即使回家守孝也不忘报效国家,林营长心里抱怨,当然嘴上不会触这个霉头。
“小说里面每到此时,便总会有武功高深莫测的侠客,解救城中百姓于水火之中,为何我们的侠客还不来。襄阳城的郭靖杨过呢?”尚书此语一出,着实惊坏了师爷跟营长。
“呃,可能因为我们不是小说的主角吧。”师爷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略显尴尬的开了一句玩笑,“大人饱读史书,岂不知历史的真实从来不是小说里面那样,几万人的性命可能到史书上只有几个字而已,凭一人之力挽救一城危机,不免是天方夜谭,即使历史记载一人力挽狂澜,也只是因为忽略了其他人功劳而造成的假象。就拿现在尚东城的情况来讲吧,不也得是尚书大人与林大人密切合作,才能熬过这么久嘛。”
“师爷谬奖了,还是全仗尚书领导有方。”突如其来的恭维把武官搞的不太好意思,嘿嘿嘿傻乐了几声,不过也很开心师爷能这么讲,紧张时刻难得的轻松。
“林将军,尚东城,除去北面的城门,三面山真可以弃守?”尚书明显有些不满意师爷的恭维,给将军浇盆冷水。
“三面山山顶去城墙足有百米,想要在山上驻扎,一是从城内侧很难往上攀登,除非绕到城外找山缓处登山,我们士兵出不去,直接攀还没有人有这个本事;二是城防紧急,真的也分不出兵马去山上驻扎了。”武官也要让书生见识一下什么才是对地形的理解。要不然书生们总以为打仗就是在地图上画画线打打嘴炮,没有对战争每一处细节的了解就想在营帐里运筹帷幄还不如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英武殿的神灵上。
“艾格砸洛,一格匝洛,可之。”嘈杂的蛮人叫喊声传到了北城头上,刚刚还在阴凉处的士兵们,全都机警的站起身,握紧了武器,向南边望去。
“尚书大人,不好,看来你一语成谶,这群蛮子真的从山头攻进来了,快去找地方避。”危急时刻将军还是有书生不具备的勇气的。
“避,这么小的城,何处能避啊,郭靖快来救我。”尚书的大脑沟回被对面异族的呐喊给抹平了,守城一月有余,这是头一次近距离面对随时会到来的死亡。对面的呐喊如同黑白无常的叫魂,叫的尚书头脑混乱身形不稳。
“大人。。。大人”师爷的叫声从天边传来,传了百年才触碰到尚书的耳膜。“快撤下城回府吧,进来的敌人不多,等肃清城内蛮兵,我们再出来。”
“杀,皇帝养我千百日,我报我皇恩在此时。”尚书恶狠狠的嘶叫。
可能是刚刚对士兵的演讲也感动了自己,尚书大人跑到垛墙根下,提起一柄军刀向南冲去。师爷还拦了拦,见到尚书已经失去理智,自己快步下城回府躲避。
尚书一边跟在应敌士兵后面跑,一边拼命拔刀。
“怎么拔不出来。”
“大人,这刀鞘上有绷簧,你要按绷簧拔刀。”一位不知名的士兵笑着跑着给尚书解答这一难题。
尚书得到了拔刀的窍门,唰一声,刀出鞘,明晃晃的刀身上还有斑斑血迹,尚书刚刚冲的太猛,刀虽只二斤重,尚书有些呼哧呼哧的吃不消了。站在原地望着刀上的血迹喘着粗气。刚刚教导他的士兵,已经跑去应敌。尚书望着他的背影,突然一只长矛矛尖从那位士兵的背后穿出,士兵没有倒,长矛与士兵还有地面组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士兵开始还在挣扎,不够这挣扎反而加速了血液的流失,血液顺着长矛,流进了城墙的砖缝。原来新鲜的血液如此鲜红,鲜艳到比皇帝的朱批还耀眼,鲜艳到即使距离很远,但是在太阳的照耀下,尚书居然觉得会很刺眼。尚书也见过满身是血的士兵,但如此大量的新鲜的却头一次见到。
士兵们已经与敌人短兵相接,鲜血刺激了尚书的神经,荷尔蒙让他忘记了疲惫与恐惧,拖着刀向敌人冲进厮杀的漩涡。城墙很窄,并排只能站下四个人,几百个士兵拥在城上,尚书踩着几个被长矛刺穿的尸体,从队伍后方向前挤。
看不见敌人的身影,能看见的只有己方士兵的后背,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嘶嚎与金属撞击的声音,尚书用肩膀顶着前方的士兵向前撞,手紧紧的扶着城墙。
“必须把敌人挡在外围,不能让敌人突破了这层防线冲到了北门,丢了北门,咱们就全玩完啦”。一个小头领挤在队伍中间扯着脖子喊。
尚书突然向前打了个趔趄,伴随着哗啦啦的响声,墙垛被挤出了一块缺口,城墙年久失修,两方士兵的拥挤让城墙不堪重负,几十个士兵直接从城上栽了下去,下落的时候大家都在下意识的拽着些什么,尚书的大袍子被人抓了一下,也随着士兵们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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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外,一直很安静的敌军营帐窜出了1000骑骑兵,一边向城墙边奔袭,一边搭弓射箭,骑兵的后面跟着潮水般的步兵,每十几人扛着云梯,腰间跨刀。手持长矛,高举盾牌的蛮兵们跑在云梯阵前,为云梯蛮兵遮挡城墙上的石块与箭镞,云梯阵的后方则是弩兵,分三组轮番向城上射箭。骑兵们一轮射击结束,便从队伍两侧向后兜圈子。云梯阵与盾阵则发疯一般向城边冲,兜到后方的骑兵与弩兵继续射击掩护前方部队。抬着云梯的士兵了,死了一个边上的步兵马上冲上去补上一个。
  城墙上,刚刚背后的偷袭并没有让林营长乱了阵脚,林武官各派了二百人在城墙上向城北出击,以肃清偷袭入城的敌人,又命令一个可靠的头目,带了一百人下城去守城门。自己则亲自在城头上抵抗敌人的正面进攻。
  “举好盾牌。”林武官大喊,“城头上的士兵们,都向城门口集结。”
  同样的命令声此起彼伏,北城上,密密麻麻的盾牌编织成一床被子盖住了北城墙。箭雨一轮接着一轮,哒哒哒的扎在盾牌上,不一会儿盾牌被上有铺上了一层羽毛毯子。
  林武官举着盾牌,感觉着箭的压力,敌人离城门越近,每只箭的冲击力就越强。
  “弓箭手准备。”林武官觉得敌人应该已经冲到了己方攻击范围。“放箭。”
  盾牌被瞬间开了很多口子,按捺多时的士兵们,挽满了弓,百只箭划出尖锐的声响,飞入敌阵。只放箭的一小会儿功夫,便有几名士兵被飞来的箭镞射到在地,伤重的一命呜呼,不重的拔出箭,接着顶盾牌。
  “靠着墙边的,机灵点儿,看见有梯子搭上来,向下浇油,点火。石头,滚木招呼着。”
  已经有云梯搭到了墙头,石头木头,不断的向敌人倾泻,砸倒了一层,敌人便再围上一层。油顺着云梯倒将下去,然而云梯攻城前便以缠好了棉布浸透了水,并没那么容易燃烧。反而是守城的一边,在反击之时,被敌人的箭雨放到了一片又一片。渐渐地,守城的石头木头,所剩无几,敌人,十几架云梯都搭在了不是很长的北城上,蛮兵们一浪接着一浪的涌向城头。已经开始在城墙上短兵相接。士兵们凭着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着爬城的敌人。
  林武官冲到了最近的墙口,盾牌向前一顶,一名刚刚要翻过墙头敌兵便被掀下城去。营长一手持盾抵挡,一手拿刀向墙口刺。
  第二节
  冰冷的寒意打到了尚书的脸上,缓缓睁开眼,一脸冰冷的水把他叫醒。
  “啊--”尚书的内心比脸更加寒冷,眼前的面孔足以让一个毫无心里准备的人尖叫出声。
  且说面前这人,一对三角眼,深深的陷进了眼眶,高高的颧骨与眉骨就好似眼珠的牢笼,耳朵小的与庞大的身躯不成比例且耳廓外翻,头顶两边光秃秃的,中央有一条头发一直延伸到后脑勺,在脑勺的后面扎着辫子,不张嘴还好,嘴大的可以吞掉小孩的脑袋,牙齿每一颗都十分尖锐,长手长脚,躯干却十分袖珍,在远处若不细瞧,真会把这人跟猿猴弄混。但他们却真的是人,尚书恨不得把他们碾碎的蛮兵,他打心眼里不承认他们是人,而是一群为开化的一代代跟动物做爱而繁衍出来的***。
  “你,起来,跟我走。”十分蹩脚口音又很奇怪的松语。怪人拿着带血的长矛指着尚书说到。
  尚书缓过神来,想起了刚刚是在守城的时候掉了下来,手中的刀也不知道飞到哪去了,尚书官袍上沾满了血迹,手撑着地,要起身,却感觉手下很软,往下一看,不由得一阵恶心,几具士兵的尸体垫在自己的身下,若不是这几人垫着,可能自己已经脑浆迸裂的死在地上了。这是城里的一条小巷,抬起头,城墙残破的缺口依然依稀可见,只不过被很多尸体堵满了。
  依然记得小时候来过这条巷子,给父亲打过酒,就在前面几步路的一间铺子,叫‘霜降酒局’,长大后也喝过那家的酒,炎热的夏日确实解暑。火红的幌子依旧飘荡,不过这鲜艳的红抵不过地面的红色血液更刺眼。巷子里面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具具尸体,跌在一起,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姿势,这姿势要比所有的山峦上的奇松怪石还有想象力。大部分穿着官军军装的尸体已经没了脑袋。巷子里面还有好多蛮兵在搬运着伙伴们的尸体。
  尚书随着百姓们,被蛮兵们压着行走,大家的手都被绑缚起来,串成一串,队伍没有声响,偶有交头接耳的,敌兵就恶狠狠的制止,没有看见己方俘兵的队伍,有的百姓看见自己穿着官服便朝自己投来恶狠狠的目光。没准我吃了他们的家人吧,尚书悻悻的想。
  一行人,来到城中央,曾经一片宽广的空地,却被一座小山占据,山却不是土堆成的,一个个人头,码成一个巨大的塔形,整整齐齐。人头们,有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惊惧,愤怒,闭眼,张眼;有着各种各样的伤,开瓢,中箭,中刀,烤焦;有着各种各样的面孔,帅气,丑陋,稚嫩,苍老。塔身整体呈现出黑色与红色,地面结了一层厚厚的血,如果拿来灌血肠一定足够全城人过年食用,只不过没人拿去灌血肠,这倒是便宜了一群群苍蝇,天空中,乌鸦与秃鹫伴随着烟雾环绕飞行。
  “哦-----哇。”队伍里顿时吐做一团。虽然大家并没有吃什么东西。尚书吐了很多,毕竟早餐吃了半只手。
  “诸位父老乡亲们,吐的差不多了吧。”人头塔前,一个蛮族士兵,全幅金光闪耀的盔甲,光鲜亮丽滴血未染,脑袋两侧剃的十分光亮,在阳光下晃人眼。面向也十分清秀,在周围士兵的映衬下格外帅气,一说话便带着充满阳光的笑容,两只深深的大酒窝印在脸颊两侧。“我是严国此次围城的总指挥,十分抱歉惊扰了诸位,本来给了城中平民3天期限出城的,我一直觉得战争应该让平民躲开,战争是我们军人之间的事,参军的那一刻,头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妇女更应该远离战争,战争是男人的事,既然是带把儿的,就有义务保护妇女们。儿童更应该拥有快乐的童年,战争是成年人的事,孩童们身体心智尚未成熟,是祖国的花朵,为了国家的未来更应该使孩子们远离战争。所以,叔叔大爷大婶大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是谁把这一城的平民拖进了战争啊?”
  百姓们早就按捺不住对尚书的深深恨意了,尚书被推到了蛮族头领的马前。
  “就是你不顾全城人死活,决定顽固抵抗的?”头领依然笑意盈盈。“听说前任的尚东城知县决定投降了,让你给宰了?”
  “我辈食国家俸禄,受当今圣上恩德,此等情形,定然要尽忠报国。前任知县,居然要不战而降,别说我,就是他家人都会觉得他可耻的。”尚书义愤填膺,高昂着头,胡子随着愤怒张起,口水随着愤怒喷涌,青筋随着愤怒凸起。
  “但是全城百姓有何过错啊?你们没粮了,居然要吃百姓充饥。”头领面容悲愤,“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你们就那么给吃了,百姓们辛辛苦苦勤勤恳恳的工作,到头来却落得命葬汝腹。作为人,当把同类的肉放进肚子里的时候,就不觉得羞愧吗?你们松国人,口口声声说自己饱读圣贤书,是圣贤的后裔与代言人,圣贤就教导你们吃人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大松国天子乃天选之子,统领天下,松国的每一个老百姓都有义务为自己的祖国献身尽忠。日后他们定将名留史书流芳万世,成为后世松国百姓的表率。“
  “啧啧啧,你说的如此慷慨激昂,我竟然无言以对,那就让尚东县的百姓们决定你的命运吧。”头领朝着百姓们大声叫到。
  说罢,头领呼唤左右,把尚书推进了百姓堆里面。一个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居民们,此时如同一只只饿狼,有的人是因为亲人被抓去吃掉或是抓了壮丁死在了战场,有的人是因为饥饿难耐,有的人则是因为就喜好这种混乱的局面。总而言之,大家一哄而上,开始用手撕扯尚书的身体,用牙齿撕咬他的肌肤。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尚书忍着浑身的巨疼,吟唱起了这首词,声音凄厉,这首本就十分悲壮的词更添苍凉诡异之感。没等唱完,尚书的舌头就被一个满脸麻子的大汉咬了去,大汉咀嚼的津津有味。鲜血顺着他的嘴角向下流淌。不到半个时辰,已经看不出刚刚还有一个活人存在的痕迹了,地面上,一具残破的黑红白色混杂的骨架也已经被拆的七零八碎,大家你一口我一口的传递着温暖的骨肉,如同是最后一顿饭,生怕吃的少了。
  “诸位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吧。”头领有开始了他悦耳的朗诵。“看来你们并不是很希望随着这个当官的名留青史啊。诸位也见到了,我军的军纪够不够严明。”
  “够”“秋毫无犯”“比那帮臭大兵强多了。”饱餐的人群们附和着。
  “那是啊,哪只军队打仗不烧杀抢掠奸啊,我们的军队不光军纪严明,而且还很公平呢。那就是攻打一个地方,如果遇到抵抗,那么这个地方的一切生灵都得死。”头领说的平平淡淡,轻轻柔柔没有任何情绪,不带任何情感。“之所以说公平呢,那就是一视同仁,别管是当官的还是老百姓,别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别管是动物还是人类。知道你们松国女人最重视名节,别担心,我们不****。我与诸位呢没什么过节,但这是我们军队的规定,真是对不起诸位啦,而对我来说呢,这就是一份工作,就好像你们呢有种地的,有酿酒的,有扛包推车的,没什么区别啦。互相理解互相体谅互相配合哈。”
  头领笑呵呵的说完最后一句,调转马头向后走,蛮兵们支起了巨大的盾牌,堵住了广场的出口,房顶上一队对蛮兵的弓箭手站的整整齐齐。百姓们对于这个头领的迅速转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过了一会儿才开始各自哀嚎,跪地求饶的,抱头痛哭的,黯然默立的,抓紧时间吃肉的。
  “开始吧。”头领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真吵,隆柯霍,吾木墩,带两队人跟我去转转。广场的味道太腥了。”头领用蛮语大声的抱怨着,抱怨声夹杂在人们的惨叫,箭簇钻进身体,弓弦松放的噪音里面。
  头领优哉游哉的骑着马,在城里转来转去,漫无目的,东拐西拐。在一处不起眼的阁楼前停下了马匹,阁楼不是很高比院墙高不了很多,建筑也毫无特点,如同一般的民居,黑砖黑瓦跟建筑风格一样的沉闷无趣,阁楼外面有一栋高高的院墙,漆黑厚实的砖在四周累起了一圈小城墙似的庭院。在头领的指挥下,四匹马拴上了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紧紧系在黑漆漆的大门上面,鞭子扬起落下。
  “啪”在鞭子的催促下,马儿奋力踏蹄,四米高的大门,轰然倒塌。
  头领翻身下马,捂着口鼻,带着几十人,走进了院中。庭院又大又深,阁楼四周还杂乱无章的盖着好几间低矮的平房,平房间隔出来的小巷,曲曲折折好似迷宫一般。头领带着人,懒散的在迷宫来回穿梭。走到了一间毫不起眼的小房前,任谁看,也看不出这间房子与其他的房屋有什么区别。轻轻推开门,房里供奉着一个老神仙,须发皆白,神仙的两侧挂着一对木质的对联。上面的字都用金漆楷体写成,黑亮的底色。
  典寄乡梓看山光晚照绿水绕殿无非赏心乐事
  身安深林当淑气清明惠风和畅恰好游目聘怀
  头领站在几案上,用手拍了“山绿无心,林清畅目”八个字。手一离开木牌,神像便缓缓的移向一侧,墙身上出现黑黢黢的洞,队伍点燃火把,跟着头领走向洞中,沿着曲折的路,走了十几分钟,洞中空气流通顺畅,灰尘也不多。一道石门挡住了去路,头领从怀中取出了一柄钥匙,插进钥匙孔,一扭,轻轻一推,石门咯吱吱的敞开。就在敞开的一刹那,众人都惊呼了一声,并且下意识的捂住了双眼,闪闪发亮的珠宝玉器,金银古董,反射着不知从哪里进来的阳光。
  就在大家挡眼睛的手将放未放下之时,“嗖”的一声,听到箭身划破空气的同时,头领的身体已经向后飞了出去,箭穿过头领的腹部,余威不减的擦伤了后面的蛮兵。蛮兵们刚要往前跑去追杀刺客,头领摆摆手,对两个小头目耳语,重伤之下,已经没办法喘匀气息说出完整的话了,咬着牙说完嘱咐,头领便不省人事,接着几十人,踩过宝藏,搜寻刚刚的刺客。
  一个蛮兵刚刚跨过宝物堆,被一个小箱子绊了个跟头,站起身又对着箱子踢了一脚,箱子上贴了两张封条,在两张封条的交汇处,盖着一张奇特印记,封条上面写着德盛宣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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