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文风，悬疑推理：《行政执法》

谅父

第01章
     今天，是我和小柔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对我们来说，这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
     想想一年前结婚时的热闹场景，我心中涌起阵阵暖潮。
     今天，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这是我的秘密，这是我的私事。
     就是小柔，我都没有告诉。
     为什么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不告诉？
     那就是，要给她一个惊喜。
     想到这个重要的事情还没有付诸实施，我便走过去。
     脚步不停的，走过去。
     一直走到刘科长的办公桌前。
     他，正在低头看报纸，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刘科长。”
     我按捺住心中要飞出来的喜悦，“我想请个假，先回去一会。”
     刘科长抬头望望挂在墙上的石英钟，说，“小郭，还有一刻钟就该下班了，这么急吗？”
     我，微笑点头。
     “去吧！”
     刘科长痛快的答应着，“反正也快下班了，去办你的事吧。”
     ************
     大街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辆。
     跨上摩托车，我横冲直闯，一路飞奔，穿梭于各街道。
     很快的来到一家衣服专卖店门前。
     这是一家相当有名气的衣服专卖店。
     我抬头审视一番，没错，就是这家。
     ——前天，我和小柔来过。
     踏着欢快的步伐，我满心欢喜的进入店内，向女式裤子专卖的地方走去。
     很显然，我是来买裤子的。给我的爱人。
     这条裤子，小柔前天试穿过，适当得体。
     她，也很是中意，但却没有买下来。
     是我没有让她买。
     当时，我就想到了后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要亲自买下来，当作礼物送给她。
     小柔，也没有在坚持。
     她很听话，从来都很听话，都很听我的话。
     甚至，她都不问，为什么我会不让她买。
     ——这，就是我今天的重要事情，我的秘密，我的私事。
     刚刚走到裤子专卖的地方，手机突然在我的衣服里欢快的唱起歌来。
     我的心中掠过一丝甜蜜。
     是小柔，肯定是小柔打过来的。
     我想，她一定是在家等的迫不及待了。
     ——今天上班前，我早就给她说好了，下午我会从班上早些回家。
     甜蜜中，我的眼前出现了这样的景象，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美酒，佳肴，心爱的人。
     伴随着觥盅交错的声音，与自己心爱的人坐在一起，说说心里话，该是何等的惬意？
     想到这里，我便笑了。
     舒心的笑了，幸福的笑了。
     ——是啊！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对酒当歌，畅谈生活中的乐趣，这难道不是人生一大快事吗？
     又有谁会不高兴呢？

蝠仞翩

     然而，我的笑容没能长久的保持下去。
     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我不但在也笑不出来，而且楞住，楞在当地。
     适才的甜蜜瞬息间跑的找不着边际，被满腹狐疑所替代。
     竟然是他，我的领导。
     打电话过来的，竟然是刘科长。
     “难道，单位上临时有事情。”
     我心中的臆想，蠢蠢欲动。
     直觉告诉我，这个臆想是正确的。昔日，我曾不止一次的遇到过这种情况。
     可是，今天异同于往日，是我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啊！
     ——我心爱的人，正在家中等我呢？
     我不想去接这个电话，我不愿去接这个电话。
     这个电话，让我满身心的不舒服。
     但是，我却没法不去接，我也不敢不去接。
     谁让我是一名国家工作人员呢？谁让我是一名水政监察人员呢？
     稳住凌乱的思绪，我接通电话。
     “小郭，你在那里？”
     刘科长的声音充满急促，“快回单位上来，有案子。”
     我那句话果真应验了——臆想果然是正确的。
     我，站在店里不动，一动不动。
     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过了一会，我才回过神来，应该给小柔打个电话。
     怀着歉疚的心情，重重的，我按下了家中的电话号码。
     这个号码，我按过无数次。
     但，没有一次，心情向今天这般沉重！
     电话，通了。真的，通了。
     “寒寒，回来了没有？我正在家中等你呢？”
     声音清脆甜美，同时洋溢着欢喜，还充满了爱意。
     听电话的，正是小柔。
     她娇柔甜美的声音入耳，使我的心里也是爱意横飞。
     我，不开口。我，实在不忍心开口。
     ——是啊！叫我怎么开口。
     几天前，我俩就商议好了，要隆重庆贺这个只属于我们俩人的日子。
     甚至于，我们都计划好了要做些什么饭菜。
     ——对于两个相爱的人而言，有什么能比约好了，最终却又不得不取消更令人心痛呢？
     不只是心痛，简直是痛心。
     只是，我能不开口吗？
     不能！
     确切的回答，真的不能。
     时间，也不允许我一直不开口。
     “我在商店给你买裤子呢？”
     我的眼睛定格在那条浅兰色的七分短裤上，“就是前天你试穿的那条。”
     “怪不的那天你不让我买，”小柔的语音动听依然，“就是想自己买回来，亲手送给我。”
     “当然。”
     我笑着说，“还是你了解我，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其实。”
     小柔微微停顿，也笑着说，“那天，我已经想到这点了。”
     “是吗？”
     我感慨万千，“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征弊

     “那是自然。”
     小柔话语里娇气尽显，“怎么还不快回来见我。”
     闻言，我的心，骤然收紧。
     沉默片刻。
     “小柔，单位上临时有事情。”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抖的像大风中的转铃，“我可能要晚回去一会。不行，你就自己先吃吧！”
     “你，不是在商店吗？”
     她，急急的声音。
     “是的，是在商店。”
     我接着解释，“适才，刘科长来了电话，让我立刻回单位去。”
     她，无语。
     须臾，电话那头传来她有气无力却又充满期待的声音，“寒寒，不可以请假吗？”
     声音里的期待，让我心碎。
     期待，我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知道，自己——不能。
     ——谁让我是一个对工作尽职尽责的人呢？
     “寒寒，你知道我是那么的希望你能够陪在我的身边，”小柔的声音已尽哽咽，“尤其是在这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日子。”
     “我知道。”
     我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我当然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尽管这么说，我的心里却仿如翻江倒海一般，很不平静。
     真的，也确确实实平静不了。
     平静不了，也要平静！
     平静！
     固然是想让自己的心情保持平静，殊不料，我的眼睛里却已是泪眼朦胧，泫然欲泣。
     我了解我自己，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
     我也知道我自己，我深深的知道，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
     绝不是。
     我更不是一个能很好的控制自己情绪的人，素来，都不是。
     一直延续到今天，仍然不是。
     “小柔，你要了解我。”
     我强忍住低落的情绪，“这是我的工作。”
     她，复无语。
     只听见，电话里发出的轻微滋滋声。
     仰头朝着天花板，我长长吐出一口气，好似把我的决心也吐了出来，“小柔，不多说了，我要挂电话了，我会早些回来的，放心吧。”
     电话里终于飘出她啜泣的声音，“寒寒，你一定要早些回来，”随即是她坚定的声音，“我等你回来，无论多晚，我都等你——回来。”
     “小柔，谢谢你。”
     我满含深情的说，“真的谢谢你，谢谢你的理解。”
     说完，我便挂断了电话。
     很决绝的，挂断了电话。
     我不敢在说，哪怕在多说一句，也不敢。
     我怕！
     怕！
     是啊！
     在这一刻，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流满面。
     “小柔，对不起了。”
     我默然的对自己说，“真的对不起了。”
     裤子。装好。结账。

楮莺韵

     拿着给小柔买的裤子，我转身，急急的转身。
     出了商店。
     ************、
第02章
     安平市黄河河务局。
     办公楼。
     刚进入单位，我就看见刘科长穿戴整齐的站在水政监察执法车旁，给我招手。
     我忙不迭的跑过去,跑到他的身边。
     “小郭。”
     刘科长见我过来，急急地说，“小郭，就等你了，快上车吧！”
     说着，他就打开副驾驶坐的车门，坐了进去。
     同一时刻，我也已然打开后面的车门，钻了进去。
     坐进车里，我才发现，我们水政监察科的其他几名人员都已经正襟危坐，在车里了。
     副科长，李平。
     水政监察员，贾冰。
     水政监察员，付哲。
     女水政监察员，周吉灵。
     只有我郭寒，是刚到。
     我堪堪坐下，车就已经发动起来，，风驰电掣般的，窜了出去。
     经副驾驶坐上转回身来，刘科长严肃的说，“十分钟前，我们接到群众举报，有人在黄河大堤五号大坝河滩内进行违法取土。”
     “并且。
     ”他的语气明显加重，“据举报人反映，违法取土人员不在少数。”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
     刘科长看了看李平，“老李，你也说说吧！”
     李平，点点头。
     “我，只讲一句话。”
     他将右手的食指竖起来，“就是我以前经常说的那句，希望大家能够文明执法。”
     “我想在补充一句。
     ”刘科长忽然又说，“在文明执法的同时，我们首先要对群众晓之以理，尽量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
     然后，他问，“大家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
     我们，异口同声的答应着。
     十分钟后。
     车子来到了黄河大堤，竟直向五号大坝驶去。
     ************
     黄河。
     中国历史上，一条著名的河流，一条被人们亲切的誉为“母亲河”的河流。
     只不过，令人扼腕叹息的却是，这条“母亲河”曾一度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就因为，洪水无情。
     洪——水——无——情！
     是的，洪水无情，洪水，真的无情。
     不仅无情，而且可怕。
     ——曾几何时，它带给人们的只有灾难和恐惧！
     ——曾几何时，它使人们妻离子散、流失家园！
     ——曾几何时，人们谈起黄河，往往闻之色变！
     洪水虽无情，然人有情。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这就是情，真情。
     ——数不胜数的人们为战胜洪水，汇集为一股劲的“真情”。
     这股汇集“真情”的劲，太强大了。

邓汀要

     随便是哪一种，我们总需面对。
     勇敢的面对，坚强的面对。
     也唯能去面对。
     ——事实已然这样了，不去面对，又如何？
     ************
     暮色苍茫。
     夜幕，缓缓降临。
     有风，吹过。
     ——凉风。
     凉凉的风，轻轻拂过每个人的脸颊，就像是爱人的手指在脸上温柔的抚摩一般，大是让人舒服受用。
     我却怎么也舒服不起来，我也没法让自己舒服起来。
     诚然，我也没有这份心情。
     有的只是一种心情，冻结的心情。
     因为，我已经看到，对面已有几个人向我们走过来。
     大摇大摆的，走过来。
     手中，还都抄着铁锹。
     看看，就晓的是来者不善。
第04章
     我们不动,就站在车旁,一动不动。
     他们来的可真快，若如一阵风似的，来到我们面前，站定。
     我暗里数了数，来的共有八个人。
     当先那人，面向凶悍，眼光锐利，宛若在里面蕴藏了一支支的毒箭，令人不寒而栗。
     看情行，他，就是这些人中的领头者。
     他还真是，只因他已开口。
     “你们——这是。”
     他大大咧咧的说，“有什么事情吗？”
     言讫，他的目光就紧紧盯在刘科长的脸上，不在转动。
     他仿若已经看出，刘科长就是我们几个人中，说话最具分量的人。
     这不难看出，他也应该看的出。
     因为，刘科长是我们之中年龄最大的一个。
     ——古往今来，人们好像已经达成了这样的共识，那就是谁的年龄大，他的辈分也一定高，说的话也一定最具有分量。
     这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就似他，也是他们当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一样。
     还因为，刘科长也站在我们的最前面。
     更重要的是，刘科长在笑。
     听完那人说的话，他居然笑了。
     ——微笑。
     在这种情势之下，刘科长竟然还能笑的出来，让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胆量和镇静。
     “是有事情。”
     刘科长微笑着，说，“我们是黄河河务局水政监察支队的，我是水政监察科的科长，我叫刘秉直，有人举报你们在河滩内违法取土。”
     刘科长边说边向挖掘机工作的地方瞭望。
     这句话说完时，他突然绕过了那人，从那人的另一侧，绕了过去。
     紧随着，大步流星的向前走。
     我们跟上，快步跟着刘科长，一起向前走。
     那人，怔住。
     其他七人也怔住，完全地，怔住。
     当他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我们已然站在了挖掘机的下面。
     挖掘机的利爪，在半空中咯噔咯噔响了几下，被迫停止了工作。
     但是，机器并没有熄火。
     挖掘机刚停止工作，那八个人就已经围了过来。
     把我们围在了中间，紧紧围住。
     看着那些人围过来，刘科长的手便向上衣兜里掏去。
     他掏出了一个封面上印有“水政监察证”字样的小黑本，递向站在他面前的刚才那人，“这是我的证件，请你看一下。”

捞廿

第05章
     那人，只朝封面上扫了一眼，并不伸手去接。
         “我是个农民。”
         他的声音出奇地平淡，“我不晓的这个证件是干什么的，又有何用途。”
         “不知道，不妨事。”
         刘科长凝望着他，语气缓慢的说“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我的执法证件,水事案件执法的有效证件。”
         刘科长将证件放回兜里，又问，“在黄河河滩内擅自进行取土，属于违法行为，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那人态度坚决，“我真的不知道。”
         “是违法行为？”
         他反问，“我触犯什么法律了。”
         李平，一直没有说话。
         适时,听了那人的话，便说，“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防洪法》的相关规定，未经黄河水政监察支（大）队的批准，擅自在黄河大堤（含河滩内）上进行取土的，给予当事人一万元以下的罚款，情节严重的，由**机关追究刑事责任。”
         “听到了吧！”
         刘科长和颜悦色的说，“你们在河滩内进行取土，有没有经过我们水政监察支队的批准。”
         “没有。”
         那人摇头，“我在黄河岸边上住了四十年，在自家门前取土，我也不知道还要经过你们水政监察支队的批准。”
         “我说过。”
     他摊开双手，无奈何的说，“我是个农民，不懂这些。”
         “就是，我们谁懂这些。”
         他身后的人随声附和，“我们只知道种好自己的田地，别的我们真的不懂。”
         这些人也如是说，和那人说的如出一辙。
         ——我们是农民，我们不懂。
         这是一句很朴实无华的话语。
         以前，我也听到过很多次，每每听到一次，我的心就要震撼一次。
         一次次的听到，一次次的震撼，深深地震撼，强烈地震撼。
         我不能不震撼！
         ——因为是农民，因而我不懂法。
         ——因为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因而我就应该不懂法。
         我曾无数次的问自己，这是农民的悲哀？还是作为一名执法人员的悲哀？亦或是整个社会的悲哀？
         每次扪心自问，我都不答，也着实无法回答。
         唯有，心一次次的震撼，深深地强烈地震撼。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豫迎逶

         刘科长猛然转移了话题，“能告诉我你的姓名吗？”
         “可以。”
         那人痛快的都出乎我们的想象，他说，“当然可以。”
         “我也姓刘。”
         他看着刘科长，接着说下去，“我叫刘仁星。”
         “仁星，仁星，谐音是任性的意思。”
         刘科长笑着说，“难道你真是个很任性的人？”
         刘仁星，承认。
         “我是。”
         他耸耸肩说，“我的确就是个很任性的人。”
         “那就好。”
         刘科长的脸上弥散着笑意，“既然大家都姓刘，就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取证。”
而后,刘科长稍稍回头，放低声音对我说，“小郭，让小周把摄像机打开。”
         我点头,轻微地点头。
         周吉灵，就在我的旁侧。
         我用手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说，“吉灵，刘科长让你把摄像机打开。”
         “知道。”
         周吉灵得意的声音，“我也正想打开呢！”
         我们只能偷偷摸摸地说,然后在偷偷摸摸地拍摄。
         为了避免和当事人发生正面冲突，我们也只能选择偷偷摸摸地拍摄。
         因为没有那个当事人乐意把自己的违法事实，让执法人员给拍下来。
         往常处理水事违法案件，都是这样,今天自然而然也一样。
         一样地偷偷摸摸传话,一样地偷偷摸摸拍摄。
         拍摄下当事人的违法事实,拍摄下当事人的作案工具。
         可是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按照它原来的轨迹发生了。
         今天，此时，此刻。
         夜幕，已经全然降临。
         摄像机在黑暗里发出的光亮，是那么的显眼。
         这里，摄像机刚刚打开，就被他们发现了。
         “仁星，他们有摄像机。”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即时刘仁星身旁的其他人，起了一阵骚动。
         ——不小的骚动。
         “让他们，把摄像机交出来？”
         “仁星，我们去把摄像机给抢过来？”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群情激昂，向火山将要喷发一般。

须雪闵

         局势一触即发,对我们不利,很不利。
         我听见铁锹相互间碰撞的声音,听见铁锹狠狠插在地下的声音，还听见刘仁星说话的声音。
         冷冰冰的，说话声。
         他的声音冷得就像来自千年冰窖一样，“说吧，刘科长，是你们自己把摄像机拿过来，还是让他们过去‘拿’。”
     他的声音虽冷，但还不是很可怕。
         可怕的是他的脸色，更冷，更冷的如若结了一层冰霜，面无分毫表情。
         他的脸色虽更冷，但还不是最可怕。
         最可怕的是那些人，他身后的那些人。
         那些没有丝毫的法律观念，却又蠢蠢欲动，试图使用暴力的人。
         这时，倘使刘仁星在说一句话，甚至于是在说一个字，都有可能引发严重的后果。
         ——不堪设想的，后果。
         索性他说完那句话后，没有在言语。
         其他七人，便也没有在言语。
         他们就这么地猛不丁，沉默。
         刘科长，也没有言语。
         他只是眼睛注视着黑暗中的远方，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平，也没有言语。
         贾冰，也没有言语。
         付哲，也没有言语。
         周吉灵，也没有言语。
         我，也没有言语。
         我们就像是与他们事先约好了似的，也猛不丁地，沉默。
         便在此时，挖掘机手也已经把机器熄了火。
         紧接着，他就从车上跳下来，向刘仁星的行列走去。
         他慢吞吞的移动着脚步，进入到他们的行列之中。
         他，也没有说话。
         天地间，一片沉默。
         天地间，沉默一片。
         在黑暗中，沉默。
         沉默，在黑暗中。
         唯有凉风淅淅，依旧在每个人的脸上掠过，即时又吹向了远方。
         吹向了，我们未可知的远方……
     第06章
     黄河河务局家属楼，又是一天夜晚时。    
     此时家家已是灯火明亮，饭香飘溢。
         正是工作了一天的人们，和家人围坐在一起，享受晚餐的时候。

柯叶吉

         也只有在这一刻，他们才可以放松一下自己紧绷了一天的头脑。
         也只有在这一刻，他们才可以完全的放松自己。
         ——彻彻底底的放松。
         不在理会工作上，一切一切的繁琐冗事。
         餐后泡上一杯浓茶，与自己心爱的人一边品茶一边说话。
         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话也都可以毫不保留的说。
         ——只要是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就什么话也不怕说。
         这是何等地幸福！
         ——人之美景，莫过于此。
         只是，对于那些因为工作而不得不在外执行公务的人而言，这简直是一种奢望。
         不但只是奢望，甚至连想都不愿去想。
         想了，又怎样？
         唯有，徒增烦恼罢了！
         我们就是这种人，因为在外执行公务，回不了家的这种人。
         平心而论，我们也没有想着要回去，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回去。
         事情远远还没有解决，我们又岂能回去？
         事实是，就算我们确有心要回去，也已经不可能了。
         因为，就在——这时。
         刘仁星打破了沉默，他首先打破了沉默。
     他不只是打破沉默，而，脸上还堆满了笑容。
         是那种很随意的微笑。
         这种随意的微笑，出现在他脸上，让人感觉是那么的不舒坦，宛似一盘美食中霍然飞入了一只苍蝇，让人感到满身地不痛快。
         至少，他的面向与他的笑容相衬比，让我感觉是那么地不舒畅。
         刘仁星一打破沉默，口中就蹦出了一句，我们想都不敢想的话。
         “刘科长。”
         他的笑容依然在脸上荡漾，“你看，天已经黑下来了，不如我们一起到外面去吃顿便饭，怎么样？”
         适才不过是瞬息间的沉默，居然让他的态度有所转变，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固然我们想不到，即便是他身旁的人，也想不到。
         “舅舅。”
         他身后一个体态较胖的中年人，急道，“人家是来查办我们的，你还要请人家吃饭，你是不是糊涂了。”
         这句话的语音还飘摇在空气中……
         刘仁星已转回身去，他迅捷地转身，转到中年人的面前。
         一转过身去。

阖兆

         他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瞪视着那个中年人，声音凌厉的道，“司力，你不要在这里穷答话，给我滚一边去。”
         “舅舅。”
         司力，还想分辨。
         刘仁星，把眼睛使劲一瞪。
         司力便果真不在说话，不仅一句话也不说，还很快的低下头去。
         霍地，我注意到这个司力，其实就是从挖掘机上走下来的那个人。
         毋庸置疑，他就是开挖掘机的人，也便是最后一个进入到他们行列中的那个人。
         我意识到这是个很有力的证人，在这起违法取土案中他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通过他，我们可以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取土的？
         ——通过它，我们也可以知道，他们已用三马车拉了多少车土？
         ——通过他，我们还可以知道，这些土到底是运到了什么地方？
         但眼前不置可否的却是，要想让他配合我们的调查取证，真的是很难。
         太难了！希望简直是微乎其微。
         ——这还用想吗，他肯定会和他舅舅站在一起并肩作战。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刘仁星见司力不在吱声，便满意地又转回身去。
         转到，刘科长面前。
         “刘科长。”
         他笑颜不改的说，“你还没有答复我呢？”
     ***    ***    ***    ***
第07章
     “我可是很有诚意的邀请你。”他说，“我非常地有诚意。”
         闻言，刘科长凝目注视着他。
         “吃饭，当然可以。
         他爽快的说，“我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交朋友。“
         这句话进入耳膜，刘仁星喜眉笑眼。
         他面带笑容，“如此说，刘科长是同意了。”
         刘科长摇头，轻然摇头。
        刘仁星愕然，他不解。
         幸而，刘科长接续着说了下去。
         “但是。”
         他话锋陡的一转，“今天不行，绝对——不行。”
         “等这件事情处理完之后，”他说，“任意那一天，随你选，假使我没有公务冗身的话，都可以陪你。”
         “刘仁星。”
         刘科长反问，“你看这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