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武侠小说试写——杀手·晨

令狐依云

那双眼睛直直地望着晨，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什么表情，好像所有的东西在他眼中都如同死物一般。
晨也望着他，眼神中有些微惊，有些薄异，但最终都化作了冰寒刺骨的霜雪，冷冷地打了过去。
两人就这般对峙着，静若祭像。
只有方晴粗重的呼吸声，仿若死狱中的囚徒般，挣扎着，嘶吼着。
许久，那人问道：“你是谁？”
“杀你的人。”晨道。
“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来杀我？”这句话虽然充满了愤怒、疑问，然而他的声音却没有丝毫起伏。
“你现在正在和我结怨。”晨道。
岳子商冷哼了一声，浑身杀气陡然暴涨，“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来杀你的。”晨仍是不急不缓地道。
岳子商气势不禁一减，微疑道：“你是来杀她的？”
说她时他却并未回头，因为这屋子里只有一个她。
“是。”晨的声音依旧冰冷。
岳子商疑惑地回头，询问的目光望着方晴。
方晴没有说话，目光中是比老者更深的疑惑。
方晴和那老者彼此相视着，眼中的疑色越来越深，仿佛这件事是世间最荒谬，最没有道理，最不可能发生的一般。
然而它却发生了。
老者转头望向晨，语气中满是激动：“晴儿素来文静，不惹是非，就连山门都很少出，武功更是……”那老者似乎不愿对方晴的武功妄加评论，恐伤她自尊，话到这里却似又想起了什么，有些惊疑地道：“难道你是……杀手？！”
晨沉默，不语。
“是别人雇你来杀她的？”岳子商又问。
“是。”晨答道。
老者忽地再次转身，厉然望着方晴。
方晴顿时一怯，身子向后缩了缩。然而她的眼中全是否定。
老者缓了口气，道：“你要杀的，是方晴？”
晨道：“是。”
老者又道：“是华山派掌门方正平之女，方晴？”
晨道：“是。”
老者又确认了一次：“你确信你没有杀错人？”
晨道：“确信。”
老者眼中仍是深深的怀疑，似是仍然觉得这件事是世间最荒谬，最没有道理，最不可能发生的一般。
岳子商试探道：“我知道少侠也只是侠义心肠，想要为江湖除去一些大奸大恶之人。可是……恕我直言，少侠这次恐怕是受到奸人指使了。方晴这孩子乖巧的很，绝非少侠想象那般。”
岳子商到底是江湖老手，先给面前这杀手安了个侠义之名，再试图解除这场决斗。在他看来，眼前这杀手举手之间便杀了华山派一十二位大弟子，剑法必然不凡。自己与他比拼倒没什么，若是一不小心伤到了方晴那就不好向自己的师弟方正平交代了。所以他只是打算暂且不与此人动手，先确保方晴的安全要紧。至于那十二名华山弟子的仇，自然是要报的，只是不急于这一时。
岳子商考虑的很周到，可是他惟一没有考虑到的是，他对面的是晨，杀手，晨。
晨几乎没有思考，脱口道：“我是一个杀手，至于杀的是什么人，我不在乎。”
老者先是一怔，随即笑了一声，道：“好！少侠不愧为一个杀手！只是，少侠可否告诉我究竟是谁执意要杀方晴？”
晨道：“我是一个杀手，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人。”
岳子商没有想到这个杀手竟如此难缠。他这样说，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他是一个杀手，不会做任何与杀人无关的事情。岳子商堂堂华山七雄之首，何时受过如此轻视，当即面色一冷，喝道：“我不管是谁派你来的，或者是谁在仁义庄出了这样一个任务，我只想告诉你，今日你杀错人了！”说完气势一震，提刀便向晨劈去，势疾如电。
“我是一个杀手，杀没杀错人……”
晨刚说到这里，那老者的刀风已逼至眉心。刀势快竟如斯，晨却无一丝惊慌，仍是自顾自地说着——
“于我何干！”
方晴见那杀手只是说话，似是辩解，并不作抵抗，以为他已全然为岳子商功力所摄。哪想岳子商的刀尖划上那人的额头时，竟突然停顿了下来。
不仅是刀势，手臂、腿脚、乃致整个身子都停顿了下来。
怎么回事？难道这是师伯新创的招式？
方晴在老者身后，目光正好被老者后背挡住，看不见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好心中胡乱地猜疑着。
突然，晨的脸从老者身后侧了过来，一道血痕，自晨眉心缓缓显现。
果然！！师伯到底是师伯，不仅能自创招式，而且还如此厉害！方晴暗暗欣喜道。
然而下一刻，她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竟然，避……过……来了？！”老者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怀疑，震惊。一句话说完，整个人轰然倒地。
怎么回事？！方晴浑身一颤。此刻，她比他更怀疑，更震惊，还有刚刚平息下来现在又汹涌而至的恐惧。
怎能不恐惧？？
那个人本来是要死了的，然而他现在却活生生地站在那里！
她甚至没有看清他是如何躲过去的，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动手的，就连岳子商致命的伤口也不知道在哪里！！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见到那个杀手动过！
不是方晴没有看仔细，只是因为晨的剑太快了，快得用眼睛根本捕捉不到！
不动则已，动则必取其命。
这就是晨，冷厉恰似一把出鞘之剑的晨。

（未完待续）

令狐依云

自己当然不会向他解释夕的死，所以，自己也将剑指向了他。
明当时的表情自己至今仍记忆犹新，或许真的没有什么更能令他像那时一般愤怒了吧，生死与共了十六年，经历了无数非人的考验，最后不仅杀死了自己的兄弟，还将那把染过兄弟之血的剑指向了他。
明当时说了一句很令自己心痛的话，不过现在想来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明说：“我知道夕是甘愿死在你剑下的，但是我，我要让你知道夕的痛！”
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夕的痛，或许，夕根本就不痛。
至少，他不会比自己更痛。
夕临死前告诉自己他终于可以解脱了，他终于不用再在这里挣扎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剑就插在他的左胸口上，他一定很痛。 可是谁又明白自己当时的痛？
再痛也无所谓了，当明的剑指向自己时，自己心中已再也没有了一丝痛楚。
那时的自己有的只是是一种解脱，一种空前的轻松。
夕在那时可能跟自己的感觉一样吧。
自己不知道，自己当时只知道，自己马上就能追随夕的步伐而去了。
明的剑刺来的时候自己当然回击，若不回击，他永远不可能真正地将自己杀死。
他果然上当了，并一路跟自己拼杀上了一处高崖，最后他一剑挑落了自己的兵器。
这是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正在自己担心他会不会收手时他果然停下了手中的剑。
他凄然地望着自己，剑抵在自己的咽喉上却迟迟下不去手。
那是自己第一次看见明流泪。
明尽管装作一副冰冷绝情的样子但他还是忍不住流泪了。
最后他心灰意冷地垂下了剑，不愿再看自己。
幸好自己当时的一句话让他再次起了杀心。
自己当时说：“夕是我杀的，我不杀他他便会杀了我。我们也一样，你现在不杀了我，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明愤怒了，自己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绝然的眼神。
他本想一剑刺死自己的，可是剑到眼前他却又停了下来。
他还是不忍，还是对自己下不了手。
最终，他竟将自己的命交给了上天。
他说：“我本该一剑杀了你的，但是……我不配做一个合格的杀手，所以，还是让上天来决定你的生死吧。”
说完，他一掌将自己推下了悬崖。
自己当时叫都未叫一声，只是在心中痛了最后一次，
因为自己很清楚，自己残忍地将夕给自己的痛强加到了他身上。
自己在落下去的时候不是在想着自己要不要死，而是在想着，明，你对我的死千万不要多想，最好是就这样一直恨着我，反正我已经死了，也无所谓了。
可是天意弄人，自己落下悬崖却没有死。
公说门里的人只要出来了便不会强迫他回去，于是自己从此便成了一个被称做最有杀手资质的杀手，因为自己是从“那里”出来的。
明是不是还在恨着自己？
或许知道了真相？
或许在承受着自己承递给他的痛？
希望是前一种情况吧！
恨，总比痛着好。

二

晨回想良久，努力压制着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情——他的心情也只有在想起那些人那些事时，才会难以抑制地波动。
晨轻轻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冷剑道：“我是听逆说的。”
晨喃喃道：“逆？排行榜第二的逆？！”
冷剑点了点头，道：“我在路上遇见了逆，是他告诉我的。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我便不得而知了。”
晨突然疑道：“他不是失踪了么？怎么突然出现了？”
冷剑道：“我已经说过，这次的任务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晨剑眉微凝：“那这次十大杀手都会出手么？”
他说的十大杀手，自然是杀手榜上排名前十的杀手，也是江湖上最厉害的十大杀手——如果不算冷剑门的话。
冷剑道：“相传这十个杀手做任务从未失手过，而且所接任务都是“亡”字级的。这十人从未为任何任务同时出手过，即使是最恐怖的“灭”字级任务。若是这十人同时出现，这次任务恐怕就不仅仅是“灭”字级的了！”

令狐依云

他似已在等着那店家进来之后接受自己的嘲笑了。因为他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像相信自己的金蟾一样。
然而他立刻便笑不出来了。
几乎在他刚收回自己试探的耳朵，门帐便急剧地鼓动了起来，似是在嘲笑他的无知。
门外，六个黄袍紫束，背负长剑的剑客一字走了进来，款款坐在阮风梅对面。
如果仅仅是一行人倒也罢了，那时他可以说服自己是他们的轻功太过于高强。然而在那一行六人刚进来之后，三个一身蓝衣的道长紧随而来。在其之后，四个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大汉毫不落后地冲了进来。
看到那四个大汉，阮风梅顿时惊愕了。
那四个大汉，个个虎背胸腰，貂皮束身，手中武器搭配的更是怪异之极：
当先一人一手狼牙一手鞭，应是钢柔并济，远近双攻的高手。
第二个手上双斧，背上又是双斧，应该是一个擅使飞斧之人。
第三个一手一把方天戟，应是一个膂力极强之人。
第四个两手皆是盾牌，只不过一个是八卦盾，一个是铁齿盾，应是一个内力强劲，以守作攻的强者。
这四人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吭也不吭地落座在屋子内的另一处墙角。
那店家口中的大爷指的不是这四个人还能是谁？名动江湖的“河西五怪”，谁见到了敢不称其大爷？
然而令阮风梅在意的并不是这四个人。如果这四人令阮风梅感到忌惮的话，那叫出那句“这么多大爷”的店家无疑让他感到恐惧。
前后进来的十七人中，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少说也有半刻钟的功夫，而这十七人个个轻功都不差，而这店家却能从第一个来者直接听到最后一个，这样的人，怎能不让人感到恐怖？！
能有如此听力之人，内力已然深厚到通天的地步，然而这样的人竟然却是一个小小的店家？！
屋子里不仅是阮风梅，所有人，包括晨在内，都对这个店家惊疑不已。
正在这时，又听到那店家的声音道：“几位大爷快快里边请，小人这就给几位大爷上酒去！”
随着他的话音，几个貂皮虬髯的彪型大汉大踏步走入店中。当中脸上一道长长疤痕的大汉刚掀开门帐便莫名的一阵大乐，声如雷阵般吼道：“哎呀，麻六。今天你这小店中来了不少人啊！”
店家在屋外的声音又道：“托雷二大爷的福，今天一早便来了四位客官给小人送财。”
“呵呵。”那刀疤大汉又笑道，“不错嘛！”
七个魁梧的大汉全部走进之后，那店家才迈着碎步兴高采烈地进来。
一进到店中，他立刻“啊”地大叫了一声，张大了嘴巴看着屋子里的一群不速之客，呆立了半天才缓过神，惊叫道：“妈呀，酒店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
他惊疑地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向他只见过的晨等四人打量过去。
晨没有陪他一起演戏的功夫。他只是盯着他，两只眼睛钉子一般地盯着他。虽然那店家一身粗布葛衣，面貌朴实无奇，晨却知道，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阮风梅看到店家此刻显露出来的表情，再看了看后到之人的脸上也没有惊怪之色，他终于吁了口气。暗道：原来他指的“大爷”并非那“河西四怪”，而是那些土匪一样的大汉们。哼哼，连这些人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我还以为撞见绝世高人了！
刚刚暗自讽刺了一句，他突然又“呀”地叫了一声，因为他发觉了一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
刚才自己明明探听到方圆五里没有任何人踪，就算后来的那些轻功高绝之人能够在片刻之间奔行五里路程，那后面的七个土匪一样的大汉又是什么时候到来的？
从后来几人的表情上他可以看出那些大汉确实是早就过来的，而自己竟没有听到他们的动静，这怎么可能？
难道他们是鬼魅不成？
软风梅越想越感到难以置信，越想越感到匪夷所思！
自从注意到这点之后他便目不他视地尾随着那七个大汉，想要查探出一些端倪。然而他们却让他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