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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里,宁王大宴四次,小宴七次,王府一片莺燕之声。果然都是读书人出身,几杯酒下肚后,刘建便和那些知府,御史之类打得烂熟。这古稀老人真好酒量,说干就干,时常博得满堂喝彩之声。每每酒宴过后,他就随宁王到小楼彻夜长谈。也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总之宁王已然把他当作心腹,其他人恐怕就得往后靠了。三日里,除了刘养正不这么认为,刘建却已是南昌城最受欢迎的人。宁王言他足智多谋,官员赞他待人宽合,百姓说他德高望重,刘养正暗地骂他小人得志。那是因为抢了他头号大红人的位置。 宁王屡次设宴,方璃多以身体不适推辞。仅在那天的洗尘宴中稍坐片刻。之后几天他一直待在自己的小屋,象个待嫁女子般足不出户。方璃此时双手抱头,躺在床上。这些天流民更多了,听说南昌都有人逃亡两湖。宁王这几天派徐高在南昌周遍巡视,捕捉流民。呵呵,捕捉。说得好听罢了,抓到还不就是一刀杀了。对于这场尚未开始的靖难之役,方璃心中的厌倦之情与日俱增。 ”相公,从湖北回来以后,你便闷闷不乐,是病了么?“妻子黄霜晴身着淡黄罗裙款款走来。轻轻坐在床头,把手向他额头伸去。当那略有些冰冷的手触碰到方璃肌肤的那一刻,他竟几乎流出泪来。成亲多年,他的心中头一次有种过电的感觉,这就是家的感觉么?他轻轻唤出:”晴儿。。“”哎哟!“黄霜晴手突然一缩,惊声叫起:”相公你头好烫哦!我这就要刘管家派人抓药!不不,我还是自己去。你好生休息,我马上就回来。“方璃轻轻抓住黄霜晴的手,笑道:”晴儿,我没事。就是想你。“黄霜晴突然面上一红,嗔道:”这个时候还不正经。乖乖睡觉,等我回来。“说罢轻轻挣脱,帮方璃细细整好被子,便急忙地跑了出去。方璃没有再说什么,他的双眼湿润了。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看着妻子的身影慢慢远去,他感到无比幸福。好想就这样躺着,一辈子。
妻子是南昌富商之女,配他这个知府,倒也是门当户对。方璃志向远大,平日里忙于公务,时常忽略了这个家。妻子虽出身富贵,却也勤俭能干,对此毫无怨言。久而久之,他也就习以为常了。但这一刹那间的感动,重新让他拾起了久违的温馨。二十年来,他头一次流泪了,而且是笑着的。这次东征,就不去了吧。待王爷当上皇帝,便可以辞官,在南昌开个镖局,今后也就不愁吃穿了。官场,终究还是属于那些读书人的吧。就不必再淌那混水了。
”一步向左应,二步手归元。三步塌横走,四步脚相连。。。“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童声。那是他的独子方音北。方璃唤道:”北儿,你进来。“门被推开,一个清秀的男孩走了进来。虽是寒冬,但这男孩却满头大汗。方璃笑了,轻轻抚摩着孩子的后脑,柔声道:”北儿,又在练移行换影么?“男孩重重点头,道:”爹爹,我已经练会九步了,可这第十步怎么也练不会。“方璃道:”这移行换影一共只有二十一步。之后只须循环即可。爹爹练这身法可是花了近二十年呢。你还想着贪快么?“话虽如此,心中却有些惊讶。才三年时间,北儿竟已练会九步。江湖上的一般好手,已难有人能伤到他。而他仅仅才十三岁!甚至比自己还快。真是一个不出世的武学奇才。方璃笑道:”北儿。这些年爹爹时常逼着你练功,你很累吧。今天就别练了,让刘伯伯带你上街,给你买泥人,看皮影儿好不好?“男孩眼中放出光来,却一下暗淡了下去。他抿着嘴,低声道:”不。爹爹那么厉害,我更要把本事练好。不然出门就给爹爹丢人了。“
”好儿子!“方璃把北儿紧紧抱怀里,哽咽道:”爹爹这些年只是一味逼你练功夫,却从没陪你一起过。打今天起,爹爹天天陪着你一起练武功。“”太好拉,爹爹!我们现在就去!你教我第十步怎么走!“说着便拉着方璃的衣袖,兴冲冲地要往外走。方璃苦笑道:”这孩子,性子真急。一点都不象我。“父子俩携手走出里屋,便看到管家刘应站在院里,面色颇有些惶恐。见方璃出来,他急忙快步上前,拱手道:“大人。宁王派专使前来。现已经在前厅等候了。”方璃皱眉道:“可说有何事?“刘应道:”好象是商议军情之类的吧。小人也不好多问。您看是不是过去看看?“提到军情,方璃便是说不出的烦闷。他心中已打定主意不参加东征,便道:”你便说我风寒渐重,不便参与军机大事。你给他拿两百两银子,让他在王爷面前多担待些。我就不过去了。“说着他低下头望着北儿,眼里满是慈爱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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