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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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来访者西域少林方丈幻闻大师起身笑道:“各位请恕老衲等不明地理,姗姗来迟。小僧不知道通师兄这双手,如何会受伤呢?还望师兄多加保养,不要操劳过度。” 道通大师笑道:“说来惭愧,老衲今日早晨与徒弟对练少林剑时走神,不小心被徒弟两剑贯穿两掌,真是笑话,不提也罢,感谢大师关心了!”他看着那幻闻大师,突然话锋一转:“只是大师刚才口称老衲为师兄,老衲却是着实不敢当的!” 青城派两人听了,打心眼里佩服这 个老和尚的大肚能容,他不对外人明说受伤原委,已经算是保住了青城派的面子。 幻闻大师笑道:“你我同出少林一脉,辈分相同,大师又年长与我,叫一声师兄,自然是理所当然。” 道通大师却突然变了表情,严肃道:“大师此言差矣,老衲委实不敢苟同。西域少林,名为少林,却并不是中土少林派出弟子创立,而是为南宋宁宗年间原少林寺罗汉堂首座苦慧禅师,私逃出寺,自行创立。少林寺历代住持,绝不承认贵派为少林分支,所以师兄弟及辈分之说,老衲绝不敢赞同。” 幻闻大师笑道:“阿弥陀佛!鄙派开山祖师苦慧禅师也是少林中人,而且少林寺历代高僧,都曾与西域少林多有相处,从未闻缉拿叛徒之说,试想如果少林寺前辈果然视西域少林为叛徒僭越之派,何以不加挞伐,清理门户?此不为默认吗?” 道通大师笑道:“非也,非也。西域少林虽然本身非少林一脉,但毕竟也是弘扬佛法,所为行善,所以历代少林主持,都以慈悲为怀,不加挞伐。天下佛寺僧人效仿少林者多矣,难道依大师的话,少林寺便要都加讨伐不成?” 幻闻大师道:“好一个弘扬佛法!既然大师如此说来,小僧也就不再计较名分之争。今日小僧到此,便正是为了要弘扬佛法,求取少林寺藏经阁各项宝典,大师可否相助,以发扬佛法,广传天下?” 道通大师笑道:“如此最好,藏经阁中各项佛典,大师尽可以随意抄录,除了鄙寺私传之武学典籍,其他经书典籍,唯大师所愿。” 那幻闻大师一怔,竟然不能对答。他此行来,正是为了来抄那少林七十二绝技,其他经书,满天下都是,又何必要到少林寺来求取?! 没想到这少林主持,只答应给予他们普通佛经,而少林武学,却被视为私产,一样也不给的。 忽听一个喇嘛笑道:“道通大师此言差矣!所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贵寺六祖慧能也曾有言道‘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事惹尘埃?’依小僧看,山中少林,不过空相而已;阁中典籍,所谓七十二绝技,亦为空相,不过乃是包裹佛法之皮囊而已,佛法岂能有公有私乎?试问何曾有寺?僧聚居而。只要弘扬佛法,遍天下都可为少林寺。小僧见识浅薄,终究不知何为少林私传武学典籍!” 道通看这人,虬髯盘旋,横眉立目,脖颈上经脉盘旋,显然内力极其惊人,此人外貌粗鲁,中土话也说得并不流利,但一字一句,饱含辩机,看得出此人颇有佛功。 看他装束,便笑道:“大师想来就是西域扎实旷通寺高僧格里法师了,失敬失敬!刚才听得大师高论,老衲却也不敢苟同。大师须知,此佛法并非彼佛法。佛法无边,无公无私,自是不错;只是凡俗成佛,却要一悟。个人佛法,却要个人来悟,而这悟性,来自机缘。人人不同,机缘也不相同,机缘不同,悟法之道,便也不相同;岂有强搬他人之悟,却做自己之悟的?须知佛法虽无门,通悟在个人。昔日少林达摩祖师传下自己之悟,历代高僧,不断完善,最终形成今日之少林七十二绝技,却都是依仗我少林僧人之悟开花结果而成。我少林门人,入我门来,便是与少林有机缘,方才有资格参详那七十二绝技。西域少林,乃是少林叛徒出寺而建,一经出寺,便再与少林寺无缘,又如何能返回来取这少林武学?!” 幻闻大师忽然笑道:“大师此言颇为狭隘!佛法要义,在于普渡众生,普渡众生,又何分此人他人?昔日大唐时中土高僧玄奘西游天竺,求取佛经。大师您想,如当日那些天竺高僧也如您这般敝帚自珍,说些有缘无缘的高论,不赐予经书,中土佛法,岂能如今日这般昌盛?” 道通大师笑道:“大师此言,倒有些强词夺理了!昔日那三藏法师,奉旨取经,到达天竺,拜入那烂陀寺为僧,跟随得道高僧戒贤法师苦学佛法,十三年后,参加天竺各国论经大会,辩论佛法取胜,乘白象绕场三周而得正果,奉师命携经返唐,唐皇为他专建佛寺,弘扬佛法。此正所谓堂堂正正而至,正大光明而返,即非叛逃而去,也非私奔而来,恐与贵派,有所区别!” 格里冷笑道:“原来大师这是在自比那天竺戒贤法师,也真着实谦逊得很!” 道通大笑道:“小僧岂敢!不过效法先贤,自无大错,众位大师可愿拜入我少林门中,从沙弥做起,仿那玄奘先师,在我少林苦修十三年,习修我少林七十二绝技吗?!” 众番僧闻言,不由苦笑,试问他们中间,又有谁愿意放弃现在至高的宗师地位,从少林沙弥重新开始? 就好比一个人想吃佛跳墙,你让他出高价他也愿意,可是你突然告诉他,想吃佛跳墙,你自己来跟我学习怎么做,学会之后给自己做,他会接受吗?! 众番僧都连连摇头,道通大笑,忽又朗声说道:“各位高僧!!佛曰,求人不如求己。佛曰,心外无法。佛曰,身在含元殿,却寻长安城!诸位高僧不求自己心中佛法,创立佛功,反而专欲取他人之果而食,半点辛苦也不想付出,如此无因得果,水月镜花,岂不可笑吗?!” 众人听他一连串“佛曰”,都莫名其妙,只是看他口吐莲花,说得那些西域少林和番僧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半响不能反驳,心知这一场文斗,辩机锋,少林寺胜利在望。 忽听一名番僧笑道:“小僧久居西域,原以为中土少林寺是何等庄严神圣之地,却原来也是这般信口雌黄,以鹿为马!你们把持佛家绝学,持此门户之见,端的贻笑天下,枉称中土武林泰山北斗!” 众人看时,这人碧眼如宝石,胡须为金毛,显然是外来人士,没想到中土语言说得却着实端正,而两脚有根,显然武功也是极其高超。 道通大师笑道:“原来是格里乌寺高僧催远法师,老衲失敬!大师说我少林是中土武林泰山北斗,鄙寺实不敢当。不过以老衲愚见,所谓泰山不厌群山高,北斗不恨月光明;泰山之所以成泰山,土石堆砌而已,岂有搬他山之石成自己群峰乎?!” 催远未及答话,又有一名番僧起立,冷笑道:“大师此语可称虚妄!夫独不见,沧海桑田,移山倒海之事吗?!若天地重塑之时,复有泰山乎?!” 这竟是要公开挑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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